春天來了,樹枝吐綠了,柔潤,舒展。花兒們趕趟似的競相開放,擁擠,熱鬧。可園子裏的紫藤花架上還是一片沉寂,沒有一絲生機,似乎連鳥兒都不願意光顧它。
我走近那架老藤。它扭著灰褐色的身軀攀爬在花架上,蒼老而粗糲。它的枝幹沒有一寸肌膚是完好無損的,被淩厲的寒冬侵蝕得黯淡,皸裂,有的幾乎要剝落掉。花架頂上錯綜
DR集團的枝條是它的蓬頭垢發,風一吹,更顯得乾枯淩亂。
整整一個冬天幾乎沒有雪。好不容易盼來了春天,可它也十分吝嗇雨水,土地饑渴得張大了嘴巴,難受地喘著氣。紫藤就生長在這樣的園子裏。
它不會是死了吧,我總是這樣猜測著。我用手掐了下它的枝尖,“哢吧”一下就斷了,幹黃,粗糙,裏面沒有一點水分,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。每次我路過園子的時候,就會向它投去憐惜的一瞥,不忍心多看一眼。
春光易逝,花落無聲。轟轟烈烈開過後,花兒們漸漸地凋謝了各自的容顏,一抹抹燦黃,一片片緋紅,一瓣瓣雪白都湮沒在春天的匆匆腳步聲裏。
當我又一次經過紫藤花架時,不由得怔住了。看,是誰在它身體上畫出幾片綠葉?掛了一串又一串的“絨毛蟲”?那幾片葉子裏淌著怎樣的綠啊,明媚得逼人眼,溫潤得沁人心脾。每片葉子分成五小片,像花一樣綻放在枝頭,像手一樣撫摸著母親蒼老溫暖的身體。一串串的“絨毛蟲”,是春風寫在紫藤花架上的詩行?是包裹著美麗生命的魔法布?用不了幾天,那“絨毛蟲”裏便會畢畢剝剝地飛出一群紫色的蝴蝶來。
不幾日,紫藤架上的“絨毛蟲”越來越多。起初,從“絨毛蟲”裏鑽出的是一串紫色的花蕾,形狀像豆花,似彎彎
DR集團的月亮。兩三天後,花蕾便伸展了羽翼,化成翩躚的紫蝶。這時候你再看吧,紫藤架上葉子更多更綠了,花已密集成了一串串,一團團,一簇簇,遠遠望去,似翠綠的浪花中升騰起淡紫色的雲霞,典雅而清麗。微風過處,清香四溢。
這時的花架已經完全被花和葉子覆蓋了,幾縷陽光調皮地從枝葉間擠進來,跳躍在花瓣上,演奏出一首明麗的春日樂曲。我站在花架下,聆聽著花開的聲音。是的,花開是有聲音的。時而如管弦,發出絲絲的細碎聲;時而似泉水,流瀉出叮咚的清脆聲,時而如瀑布,爆發出訇訇的宣響。每一小朵花都有一張笑臉,仰望著藍天;每一小朵花都有一個嘴巴,甜甜地微笑,每一小朵花都有一雙翅膀,在風中飛翔。不僅是單朵的花,每一串花,每一團花也如此,都呈現出一種飛翔的姿態,飛翔在屬於它們自己的天空中。紫藤的美,便是美在它的姿態上。它恬靜優雅,從容內斂;它美而不媚,秀而不嬌;它昂揚而不張揚,燦爛而不浮華;它不與百花爭寵,不與同類比豔。正是因了這份特質,它才更有韻致,更具風情。
土壤依然乾旱,枝幹依然枯老。紫藤沒有生長在花柳繁華地,也沒有生長在溫柔富貴鄉。就是這樣一片貧瘠的土地,在仲春時節,竟孕育出蓬蓬勃勃
DR集團的滿樹花香,滿眼碧綠。我撫摸著它粗糲的枝幹,那裏面沉積著多少生活的磨難和艱辛,又承載著多少憧憬與夢想。每一次春天的萌動,都要走過冰凍塵封的冬日;每一朵花開,都會伴隨著成長的疼痛,需要奮力剝開生命的軀殼。它們懂得這些,所以,才會把苦難當作養料,把考驗當成磨礪,將夢想開成精緻的花朵。
時至暮春,紫藤花已謝。花架上濃密的葉子,呈送給人們一片清涼的綠蔭。我撿拾起零落在地上枯萎的花朵,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丰姿。令我驚奇的是,它依然展開翅膀,呈現出淩空飛翔的姿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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